“很多孩子的生命教育可能是從第一次認識到死亡開始的,，這是真正震撼孩子的問題,。很少有孩子會籠統(tǒng)地問‘生命是什么’，更多孩子是從接觸‘死亡’這個詞開始了解生命,?！焙螒押暾f,。
我們的生命來自何處又往哪里去？我們?nèi)绾蚊鎸Ρ夭豢擅獾乃劳?？我們的生命完全屬于自己嗎……關(guān)于生命的根本性問題很多,，一代代人都在發(fā)問，也都在嘗試作出自己的回答——有時候需要畢生的努力,。而當面對孩子的第一次提問時,，我們該如何回答呢？
我們都害怕過,，但依然好好活著
上小學的時候,，何懷宏有兩個女同學不幸在水庫游泳時溺亡，前一天還在身邊的活潑生命就這樣消失了,，帶給何懷宏深深的震撼,。一個“死去的人”就意味著他永遠地走了，不再出現(xiàn)了,，他又聯(lián)想到所有人都會死去,，感覺死亡也就是人生的一個事實，本來就作為重點包含在生命之中,。為此他在一段時間里連白天都害怕孤獨,，到了夜里就更不知道怎么度過，總是以各種理由來延遲關(guān)燈,。他希望“死亡”至少不要發(fā)生在親近的人身上,。
那個年代的孩子的確不會孤獨，成幫結(jié)伙的孩子們在一起玩著玩著,，童年的何懷宏漸漸淡忘了這種恐懼,，慢慢長大。后來何懷宏北上服役,，北大任教,，有時候會去北京郊區(qū)的湖里游泳，往往是晚上,，往往是一個人,，夜色籠罩，光亮在遠處,，湖面遠山都蒼涼而孤獨,，“在天地中有一種安靜而坦然的感覺，我會想到人的生命也就像自然一樣,，花開花落,，春發(fā)冬歸”。
又是一個晚上,，何懷宏自己的孩子也突然淚流滿面地對他說起對死亡的恐懼,。這個困擾人生的根本問題，會在一代一代人那里重新發(fā)生,。當時的何懷宏只能告訴孩子：“我也曾經(jīng)想過這些問題,，而且很多很多人也都想過，也都害怕過,，但他們依然活著,，依然好好地活著?！痹俸髞?，就有了這本書。
何懷宏介紹,，最新版與第一版相比,，大幅增加了兩個方面的內(nèi)容：一是第一版主要是和一個女孩的討論，后來增加了與一個男孩的討論,；二是第一版所處的時代還是20世紀90年代,，后來增加了進入21世紀的許多新問題，尤其我們還是處在這樣一個巨變的時代,。
即使我們?nèi)f分小心,，在生活中也還是不能不面對死亡，死亡執(zhí)拗地不肯退出我們的視野,。對此,，何懷宏說，生命有自己的邏輯,，只要我們耐心地忍受,，勇敢地堅持，這一切都會過去,，“也許,，死亡就像愛默生不朽的詩句：如果我的小船沉沒，它是到了另一個海上”,。
死亡的問題不必主動挑起,，但要密切關(guān)心
孩子是有差異的。有的孩子不會太多,、太沉重地想起死亡的問題,；有的孩子就可能較多地、也很絕望地思考,。何懷宏說,，有關(guān)死亡的問題，如果孩子沒有直接問起,，如果沒有直接面對的死亡事件,，可以不主動去“教育”,。
但何懷宏同時提醒，不主動提起,，卻一定要仔細觀察：如果我們的孩子無端長期悶悶不樂,，或者突然開始非常害怕孤獨和黑暗，那我們就要用心而又小心地去尋找原因了,，“我們最好不要讓孩子獨自承擔這世界上最大而又最令人恐懼的秘密”,。
在何懷宏看來，死亡的問題不是主要用腦子而是要用心靈去回答的問題,，要與孩子保持心靈的溝通,，要讓孩子總有一個愿意說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的親人。當孩子說了,，大人也不必急于給出答案式的回答,，“問清楚他害怕的緣由，哪怕我們一時說不出什么,，也可以默默握住他的手,，或者擁抱他，表示你已經(jīng)理解到這個問題的真實和重要,，且無論是什么,，都可以與他共同面對與分擔”。
在觀察,、傾聽,、安慰之后，父母也可以分享自己的經(jīng)歷,，或者結(jié)合文學和哲學作品,，進行一些總結(jié)和概括。何懷宏說,，父母在孩子幾個關(guān)鍵的年齡段,，不要離孩子太遠，讓孩子始終保持在自己的視線里,；但也要把握一個度,，不要太麻木，也不要太敏感,。
何懷宏說,，生命教育其實是一種全人教育，它既關(guān)乎人的生存與生活,，也關(guān)乎人的成長與發(fā)展,，更關(guān)乎人的本性與價值。對孩子生命教育的目的在于告訴孩子：在有限的時間里，我們應該好好活著,。
生命教育的缺失,，會帶來什么？一位心理學家說過,，現(xiàn)在有一些孩子“不怕死,，就怕苦”,。遇到被老師批評,、跟父母拌嘴這樣的小事，就會自殺,。因為他們還不清楚事情之輕重,，生命之寶貴。為了應對這種孩子的“玻璃心”,，一些父母也可能過分呵護,，或者盲目進行“挫折教育”，在這種拉扯中,，孩子越來越叛逆,，父母也越來越焦慮。
“最好的父母教育——也包括學校教育,，應該是最后能夠成功放飛的教育,，就是能夠成功轉(zhuǎn)變成自我教育的教育?！焙螒押瓴皇呛芟矚g“教育”這個詞,，只是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詞——就換個說法，“就是我們和孩子一起用心地生活,，一起有品質(zhì),、有心智地成長，最后達到可以放心地讓他們自己到這個世界上去生活”,。
個體生命的消亡應該是自然的
盡管這場采訪由“死亡”引入,，但何懷宏無時無刻不在強調(diào)珍惜生命、尊重生命,?！懊恳粋€個體生命都有自己的消亡，但它應該是自然的,，而不應是人為的,。”何懷宏說,。
有一天晚上,，何懷宏在教室上完課，人群散盡的時候，一個年輕人突然站到他面前,，說他已經(jīng)決定今晚12點要在教學大樓的樓頂跳樓,。何懷宏看著他痛苦而嚴肅的樣子，就說“那么我們談?wù)劙伞?。談話不知不覺持續(xù)到12點多,，何懷宏說：“你看，你預定的時間已經(jīng)過了,，你覺得怎么樣,？是接著談還是回去？”年輕人也放松了：“那我今天就回去吧,?！?/p>
何懷宏不去問年輕人的名字和身份，他們談?wù)摰囊彩橇硗獾氖?，“他可能是一時心情絕望而產(chǎn)生了輕生的念頭,，只要過了那個特別抑郁和悲觀的時刻，他就不會自殺了”,。他曾去南京的燕子磯游玩,。面臨長江的峰頂上，曾有一些人在此跳江自沉,。后來這里立了一塊陶行知寫的牌子,，上書“想一想，死不得”,，據(jù)說救了不少人,。
“的確，我們在任何厭世的時刻都不妨先認真地想一想,。有許多你當時覺得很重要的大事：被一個老師責罵了,，被一個同學欺負了，被一個親人誤解了……其實遠不是什么大事,，過后都可能覺得好笑,。”何懷宏說,，“我們對自己的生命,，的確有一種權(quán)利——相對于任何其他人或社會更優(yōu)先的權(quán)利，但你不能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自己或報復他人,，這太不相稱,。而且，自殺的權(quán)利永遠不屬于少年,?！?/p>
何懷宏說，他在這本書中主要談的是個人在珍重生命方面的意識和責任，但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方面,，就是制度和法律,，“人們應努力使保存和尊重生命的原則，落實到從社會的基本結(jié)構(gòu)到具體政策的各項制度上來”,。
中國古人把紀念逝者的清明節(jié)放在草長鶯飛的春天,，一歲一枯榮的原上草讓踏青掃墓的人也感受到生命的生生不息。何懷宏說：“我們懷念逝者,，也鼓勵生者,，要努力地，最后也安寧地走完我們自己的路,?！?strong>（記者 蔣肖斌）
編輯：鐘小璐
責任編輯：陳翠
編審：舒旭暉
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