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版《玉盤》策劃會一度陷入僵局。
被卡住的,，是春晚上童聲音樂《玉盤》的創(chuàng)作團隊“葫蘆童聲”。他們看到了網(wǎng)友對《玉盤》改編的呼聲,，此刻,，正討論做不做、如何做,。但問題接踵而來——如何回應(yīng)《玉盤》是否是“戰(zhàn)歌”,？新版本究竟要傳遞什么？是托舉,？是傳承,？真改編了，效果會好嗎,？
…………
“我每次聽這首歌都會哭,，但說不清楚是因為什么感動的”
“《玉盤》能量很強，越聽越上頭,，心跳加速,，晚上睡不著”
“真的是洪武正韻、華夏戰(zhàn)歌嗎,？”
“大國的雄心,，由他的孩子吟唱”
由《玉盤》引發(fā)的二創(chuàng)、解讀,，成為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的一場“狂歡”,。
央視新聞《不如見一面》專欄，去四川成都,，《玉盤》主創(chuàng)揭秘“神秘的東方力量從何而來”,。
01
“這首歌講的就是兩個字——求索”
“這首歌其實就是兩個字，求索,。當時寫出來,，唱了幾句就熱淚盈眶，我就知道這東西成了,?！弊T淇尹是《玉盤》的詞曲創(chuàng)作者。
“但沒想到大家的解讀會那么多,?！蹦切└糁W(wǎng)絡(luò)傳達的共鳴,，淇尹都看到了。有一條評論,，淇尹印象很深,。那女孩和自己同名同姓，她講述自己的故事和對歌曲的理解,，她說“除夕夜聽到《玉盤》時,，我?guī)缀跏橇髦鴾I聽完的。那些帶著泥土氣息的童聲,，像從《詩經(jīng)》里走出來的先民仰望月亮,，笨拙卻赤誠的追問直擊人心”。
“不只是解讀,，甚至文風都和我很像,。”淇尹驚訝于這緣分,，她回復(fù)那女孩：“你讓我懷疑這條就是我自己寫的,。”
對于這些素未謀面卻心意相通的共鳴,，淇尹說：“《玉盤》里詩詞的化用,、文字的表達形式，都是我們熟悉的,，而且是中國特有的,。”這就意味著,，“我不需要跟你說明白,，但是你看到我的字，你就知道這是我們的身份,，我們的成長,，我們共用了一套系統(tǒng)去理解這個世界?！?/p>
三年前,，淇尹看了一檔節(jié)目，講屈原的《天問》,，她被觸動了,，“那種求索的精神在那時就存在，綿延至今,。剛好,，我想寫一個敘事比較宏大的作品。”
淇尹想到了月亮,?！疤枱崃摇⒋萄?，你無法直視它,；月亮不同，在暗的情況下,，你才能看見它,，它讓你平靜?！毙r候,，父母工作忙，一個人入睡時,，她最喜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,，“外面更亮一點，就覺得更安心,。”淇尹回憶兒時對月亮的情感,，“它確實與我的孤獨相伴隨,，但同時給了我力量?！?/p>
“我們都是被月亮撫摸過的孩子,。”淇尹決定用月亮做主題,，對著它,，去問，去傾訴所有的情感,。
這首歌里,，她從孩子對月亮的好奇寫起?！盀槭裁丛铝量傇谧?？為什么月亮跟著我走？為什么我不能戳它,？我以孩子的口吻,，問看到的表象?！?/p>
玉盤玉盤?你為何懸于屋頂上
玉盤玉盤 你為何白白送銀光
玉盤玉盤 你為何有時招搖有時藏
有時瘦來有時胖
然后,，去問人間事；
玉盤玉盤 你可曾裝過喜時糖
玉盤玉盤 你可曾見過別時淚長淌
玉盤玉盤 你可曾聽過百年故事千年唱
長詩逾萬行
再去問天上事。
玉盤玉盤 那孩子正抬頭凝望
請仙鶴來訪 直駕九天上
玉盤玉盤 那天宮是否有答案
玉盤玉盤 那大圣取經(jīng)何時還
玉盤玉盤 那孩子何時越過天上萬重山
漫漫向星漢
“我先問了人間事,，再去問天上事,，遞進中又包含一種——我是如此渺小，但是我一直試圖和最宏大的對象去對話,。我努力去觸摸你,，我甚至試圖去影響如此寬廣的你?！?/p>
屏幕前的很多人,，感應(yīng)到了。他們說：“《玉盤》之所以動人,，在于它喚醒了我們心底最初的浪漫,，那種篝火旁仰望星空、沙漠里追逐星辰的浪漫,，我像千年之前的祖先一樣勇猛地探索世界,。”
玉盤玉盤心頭光
月光月光亮汪汪
玉盤玉盤
那孩子已拂去風霜 為他攬星辰 帶他回故鄉(xiāng)
很多人喜歡最后一句“那孩子已拂去風霜,，為他攬星辰,，帶他回故鄉(xiāng)”，淇尹說自己也是,。這句話出現(xiàn)前,，一直是遞進的關(guān)系，不停探索,，往前邁,。可最后一句卻突然轉(zhuǎn)折,，“帶他回故鄉(xiāng)”,。為什么？
淇尹解釋：“你好奇這世界是什么,、宇宙是什么,，其實你最終探索的是——我是什么。這是我們?nèi)祟惤K極的求索,。就像航天員到了太空,，他一定會回望，去看這顆藍色的星球,?！?/p>
“所有對星辰大海的追問都是對于自身意義的探尋?！?/p>
02
“今天的中國
把《玉盤》這首歌的背景寫實了”
?《玉盤》的編曲王壹講述了一個畫面：“我”看著千年前的人們在篝火中舞蹈,，他們對月祈福，他們中有孩童也有老人，青壯年踏著腳步,，呼喊著,。當鏡頭拉遠，他們一點點變小,，“我”的視野開闊起來,，“我”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竟身處航天器，離月亮越來越近,，身邊有流星滑落,。
“兩個時空交織在一起，有點像‘穿越’,?！被貞浗o《玉盤》編曲時，王壹興奮起來,，試圖勾勒出腦海中的場景,。
“編曲就像用樂器去描述一個畫面?！薄队癖P》里,，大鼓、口弦,、簫,，這些中國傳統(tǒng)樂器和現(xiàn)代電子音效做了結(jié)合，王壹想以此表達“身處不同的時空”,，設(shè)計出一種“古今對話感”。
古往今來,，人們望著同一輪月亮,。那是原始社會里，順應(yīng)天時的自然崇拜,；是車馬很慢的歲月里,，遙遙相望的情感寄托；是大涼山的孩子伸手觸碰星辰,；是神話里“嫦娥奔月”成真的見證,，也是你我現(xiàn)實中“抬頭做夢”的權(quán)利。
一眼萬年,，“在那種碰撞的時空里,，感動就出來了,?！蓖跻颊f自己會為了一個音效做很久，絞盡腦汁,，“但我希望我不說，你就能聽出來,?！?/p>
《玉盤》里，他加入了男聲的呼吼和腳步聲,，那是先民對月而歌,；突然密集變速的鼓點，是人類永不枯竭的探索欲,；流星的電子音效,，是身處航天器的孩童看見星星從舷窗邊劃過，伸手可摘……
以上這些,，這一次,，都被聽見了。王壹記得有網(wǎng)友聽出了“口弦”,，形容那是“女媧的發(fā)卡會唱歌”,，他說自己雞皮疙瘩瞬間起來。
“其實有人懂你,。有的反饋甚至超出了我們的預(yù)想,，有更深的探討，成為再一次的創(chuàng)作,?！蓖跻颊f，這太珍貴了,，之前從沒想過,。
被解讀的不只有編曲，還有“《玉盤》是否為戰(zhàn)歌”的討論,。
《玉盤》的制作人楊檸豪說：“一個時代的金曲,，一定是創(chuàng)作者感受到了這個時代彌漫在空氣中的一種社會情緒。如果你足夠敏感,，抓到了,，可能會引起時代共鳴?！?/p>
他想起自己——11歲的少年踏上考學路,，背著被子，從老家湖南到成都川音附中,，火車要坐28個小時,，經(jīng)常買不到票，少年就坐在自己那把二胡硬盒上,。坐著坐著就睡著了,。
一晃二十多年,。今年春節(jié)，楊檸豪從成都回湖南,，五個半小時的高鐵,，到家了。
“我能不驕傲嗎,？”說起如今的變化,，楊檸豪有些動情。
他繼續(xù)補充：“這首歌是譚老師寫的,，但某種程度上,，也是今天的中國把《玉盤》這首歌的背景寫實了?！?/p>
“那個背景是我們的國力,，是我們有能力保護自己，是挺起的脊梁骨,?！?/p>
而“葫蘆童聲”的起點，也和國家的一根“脊梁骨”有關(guān),。
03
“袁爺爺,，我可以給你寫首歌嗎？”
“葫蘆童聲”的第一首歌,，就是袁隆平爺爺唯一作詞的《我有一個夢》,。
2013年，還在四川音樂學院讀書的楊檸豪看到一則新聞：袁隆平爺爺講述自己的“禾下乘涼夢”,，他夢見自己在湖南安江農(nóng)校的水田邊散步,，水稻長得比高粱還高，穗子比掃帚還長,，他和助手就坐在稻穗下乘涼,。
他震驚了，“袁爺爺是一個多么浪漫的人?。 ?/p>
楊檸豪出生于湖南省安江鎮(zhèn),，那里是袁隆平爺爺培育出雜交水稻的地方,。
命運的齒輪開始轉(zhuǎn)動。一個大膽的想法閃過腦?！袥]有可能給袁爺爺寫首歌,？
兩年后，楊檸豪見到了袁爺爺,。對于這個安江來的“小老鄉(xiāng)”,，袁爺爺很親切,。一句“我小提琴拉得好得很嘞”，讓這個青澀小伙兒瞬間放松了下來,，袁爺爺甚至主動提起了創(chuàng)作的想法,，“我還有一封寫給母親的信，改一改應(yīng)該就能成為歌詞,?！?/p>
以信改詞,，袁爺爺答應(yīng)了寫歌的請求。
給這首歌作曲時,，楊檸豪說自己一直不敢碰鋼琴,，“我很怕我聽到的不是我心里想的”。
2015年9月中秋前,，帶著做好的歌曲小樣,，楊檸豪去找袁爺爺。當聽到“媽媽,，我陪您說說話”,，袁爺爺眼睛一下子紅了，一曲聽罷,，看向天花板,，“再過幾天，又到我媽媽的忌日了,?！?/p>
《我有一個夢》,，歌詞150個字,，一字未改。
我有著一個夢
走在田埂上
它同我一般高
我拉著我最親愛的朋友
坐在稻穗下乘涼
合：媽媽我來看您了
您看這晚霞灑滿小山村
媽媽我陪您說說話
這種子是您親手種下
在我心里發(fā)芽
這首歌由一個小孩和一個大人對唱,，“我想讓一個小時候的袁隆平和一個滄桑的袁隆平去對話,，他們同時隔著時空叫媽媽?！睏顧幒勒f,，“那之后，袁爺爺就記住我了,，每次都叫我‘音樂家小老鄉(xiāng)’,。”
《我有一個夢》是“葫蘆童聲”的起點,。楊檸豪記得,，當時“葫蘆童聲”廠牌的概念還沒有,，“這個歌做完了，我們就覺得童聲特別動人,，為什么不去多做一些孩子唱的歌,？”
就像一顆種子，開始發(fā)芽,。同年,，這個“音樂家小老鄉(xiāng)”決定創(chuàng)辦“葫蘆童聲”音樂廠牌，招募唱歌的孩子們,，他們這樣寫：我們在尋找為世界歌唱的孩子,，唱萬物生靈和碧水藍天，唱古老的歌兒和遙遠的故鄉(xiāng),。葫蘆童聲長期招募中,，期待你的到來。
04
“小時候埋下這顆種子,，
說不定以后就長成大樹”
?在《玉盤》被你聽見前,，“葫蘆童聲”團隊已經(jīng)走了十年，或者說,，死磕了十年,。
每一個作品，都是不計成本的“磨”,。
《玉盤》也經(jīng)過了很多次錄制,，每次錄制前，錄音師宋林嘯都會使出各種辦法讓孩子們理解音樂,，“我讓孩子們想象坐在屋頂上,，搭著腳，看著月亮唱歌,；也想象自己是古代人,，在篝火前，圍成一個圈,，呼喚月亮,，月亮上有嫦娥、玉兔,、桂花樹,。孩子們不自覺地會張大嘴，向著天空唱,，攥緊拳頭，脖子扯得長長的,，腿都緊繃起來,?！?/p>
“你看著他們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小朋友，慢慢去感受,、去表達各種作品,，甚至可以跟你探討音樂，這個過程太有成就感了,！”宋林嘯說,，長大后總會有辛苦的時候，但和孩子們在一起,，元氣就來了,，“他們站在臺上，特別用力唱歌的時候,，會很想哭,，我覺得好感動?！?/p>
沒有甲方,，沒有流量，這十年,，他們默契地達成一致,，用作商業(yè)音樂的錢養(yǎng)活并不盈利的“葫蘆童聲”音樂廠牌。他們創(chuàng)作不同主題的作品,，希望給孩子們多一些選擇,，“小時候埋下這顆種子，說不定以后就長成大樹,?！变恳涯切┳屓诵能浀臇|西、有力量的東西寫進歌里,。
她說——“葫蘆童聲”的歌可以很“小”,，比如《很小的風》，真的就寫一陣風,，小小的,、一絲絲的，去嘗甜點,、去踢足球,。像孩子一樣關(guān)注這些細微的事物，并“賦予”它們生命的動態(tài),。
她說——“葫蘆童聲”的歌不只寫給孩子,，也寫給大人，比如《Ta》,，“Ta的家在你這里,，也在四季,。”她用歌詞傳遞給父母“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”,。就像她的創(chuàng)作準則“天真而具有深意”——孩子們聽到星河冒險,，大人們聽到生命寓言。
把時間拉回《玉盤》登上春晚的那一天,?！坝癖P玉盤心頭光，月光月光亮汪汪”,，孩子們唱著歌,，守在電視機前的楊檸豪仍在忐忑：《玉盤》并不是有些人印象中的兒歌，它能被接受嗎,？
你看,，我們都做過孩子。童聲,，本就有這種包裹星辰的力量,。?
【寫在最后】
分享一個細節(jié)——
和淇尹的采訪是在成都一個公園里。那天,，她突然停下來,，“只要我倆不說話，你就聽,，世界都在‘說話’,。”
編輯：金艷
責任編輯：冉華陽
編審：張宏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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